文｜何佳子 子健
近年来，欧美电视中陆续出现了不少尺度大、状况惨烈，以“撕”为卖点的真人秀，例子随便一举就是一堆：《泽西海岸》（Jersey Shore）、《爱的味道》（Flavor of Love）、《女子学院》（You're Cut Off）、《坏女孩俱乐部》（Bad Girls Club）、《鲁保罗变装皇后秀》……
美剧《Unreal》（中文译为《真实之虚》）真实表现了美国一档相亲类真人秀节目台前幕后的故事。节目制作人规定只要在节目中出现裸体、激烈争辩、甚至要报警的画面，编导们就有奖金。因此几位编导想方设法获得富含情绪和具有冲击力的镜头，把满满的“戏剧冲突”塞进真人秀里。女嘉宾一个个在节目编导的“安排”下，从小白兔、傻白甜变成腹黑心机女。这就是当今美国真人秀狗血无下限的残酷调性。
不知从何时开始，国内各式节目的爆点开始效仿西方，转向了针锋相对，也许是从诸多欧美真人秀中发现，人物间的激烈互撕可以引爆观众神经，各类节目中大小明星乃至素人之间的“厮杀”场景开始成了吸睛利器。
从一开始激烈争辩的口舌之战到如今武行升级，某些节目似乎觉得不激烈冲突一番都不过瘾一般，选手间互撕、与嘉宾对峙甚至与工作人员大打出手，各种大战轮番上演。
受众观看时褒贬不一，有不少人表示看到惨烈的“厮杀”尴尬不已。笔者不禁思考：到底为什么真人秀要安排“互撕”？中国真人秀一定要靠“撕”才能赢得观众吗？
不少业界人士都认为真人秀要充满戏剧性，要充满矛盾与冲突，节目要是没爆点就太平淡，似乎只有撕得越激烈才会越精彩，观众才会觉得爽，难道，真应该是这样吗？
笔者最近发现一个反例：一档风格截然不同却相当成功的时尚真人秀节目——爱奇艺的纯网自制综艺《爱上超模》。在近期一个展现伦敦国际时装周走秀的环节中，模特选手的妈妈们意外出现，让选手和观众情难自已，泪流满面，无数观看者笑言“哭成狗”。
作为尺度更加宽松的“纯网综艺”，按照网民一贯的重口味套路，在节目中理应出现大量美女模特间针锋相对、激烈互撕的场面。然而事实上却截然相反：非但几乎看不到这些内容，节目还倾向于走温情与感动风，这和曾火爆全球的真人秀《全美超模大赛》在风格上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笔者很好奇《爱上超模》制作团队的所思所想，究竟为何《爱上超模》会选择走这样的路线？
超模选手与母亲在伦敦时装周秀场共同走秀
《爱上超模》的所有对外宣传都有体现“独家创意制作：悦联动力”，但说实话，很难找到他们。在这个“制作者高调”的年代，居然搜索不到这支团队的相关有效信息。
通过业内友人帮助，终于辗转找到了“低调”的他们。简单沟通之后，竟然发现这是一支相当资深的制作团队，几位主创均有着超过二十年影视节目制作经验。
《爱上超模》制作人韩金玲告诉我们，2013年也是由这支团队操刀制作了《第一超模》，引进的便是《全美超模大赛》的原版版权，当时还有美版制作人全程担当顾问。
但是，在执行过程中，美式真人秀“Drama”（戏剧性）和Fighting（“撕”）的风格基调在中国多少显得有些水土不服，“尴尬症”频发。换言之，东西方完全不同的文化语境，导致了这类节目原版复刻的多种并发症。
韩金玲坦言，在《全美超模大赛》制作宝典中反复提及“个性最重要，要大于专业”。换句话说，就是一定要出“状况”。
欧美国家文化语境下成长的女孩，对于自我的表达和个性的坚持都更为突出，在封闭环境下的个性表达甚至碰撞都更为自然真实。但是，在东方文化语境下，含蓄或者集体观念更为突出。“在这种情况下，你硬要安排剧情，去让她们为个性而个性，就很突兀和别扭。假的、矫揉造作的东西，观众一眼就能看出来。”
《全美超模大赛》的元老级评委MISS J在加入第二季《爱上超模》后说，没想到中国时尚真人秀节目对待时尚这么serious（严肃），“在《全美超模大赛》，我们更注重的是fighting（‘撕’）。”
从《第一超模》到《爱上超模》，如今在《爱上超模》第二季节目中更是已经找不到更多充溢火药味的争执场面。
真人秀节目到底看什么？到底是真人还是秀呢？《爱上超模》总导演黄元波是这样解释的：真人秀在于人物的情绪表达是不是真实，是不是有诚意。失控、落泪本身没问题，重要的是真实情感的表达。
因为赛制的缘故，有竞争、有淘汰，就难免让生活在一起的选手间出现矛盾。而陌生的国度、紧张封闭的比赛过程、难度不断加大的比赛项目都会给选手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制作团队是规则的设定者，而非矛盾的捏造者。
“有的时尚真人秀节目会在选手采访时刻意问一些有攻击性的问题，一旦选手开始反击或者精神崩溃，就将是节目重点捕捉的高潮点。”黄元波坦言，这样的方式拍出来会很好看，但是他们不会这样。
“在海量拍摄素材中，也记录了一些激烈冲突甚至争闹的事件，但是在后期剪辑时，为了平衡节目调性和保护选手，我们甚至会选择舍弃。记得我们曾经为了保护一个选手，放弃了高压之下她对摄像发泄并大打出手的镜头。我们希望在制作过程和价值走向上，《爱上超模》是一个有正能量的干干净净的节目，真人秀应该有可以直击内心的穿透力。”
在他看来，《爱上超模》的所谓成功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有情怀的团队推捧着一群有梦想的女孩子向梦想努力的过程，一档优秀的节目必有“精神气质”。
真人秀并不是宫斗剧，和虚拟的戏剧化人物属性并不同，真人秀呈现的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在客观环境中的真实反应，从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当下社会的现状。影视节目很多时候会对观众产生导向作用，所以它传达的价值观至为重要。
作为一档全程在海外拍摄的时尚真人秀，从第一季拍摄地澳大利亚到第二季取景地英国，语言沟通、场地协调、天气状况……
韩金玲感叹说：“60天境外拍摄，几乎相当于60场节目拍摄。每天都会有新的问题出现。相比于驾轻就熟的国内拍摄，在陌生的国家，所有环节的拍摄和执行难度都大大增加。作为制作人，一个更重要的工作是要时时关注并维护选手及百人工作团队的心理状态。真人秀是要走心的，如果大家都没心了，怎么可能出好节目？在我心里，在没有了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异国他乡让团队有家的氛围，比什么都重要。”
结束了这次采访，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同一道菜，同一个食谱，不同的人却会做出不同的味道。希望正在筹备第三季去美国拍摄的《爱上超模》可以是继续催人向上的，希望人们可以通过它看到更多更美的世界、更美的人。
欧美真人秀是建立在与东方截然不同的文化背景及普世价值观基础上，韩国人也曾效仿过老美那种直面展示人性丑恶的真人秀，但是立即被收视率所否定，原因就是韩国和中国一样是基于人性中庸之道。
作为拥有着五千年悠久文明的中国，“真善美”是长久以来都应该坚守的传统价值观念。在真人秀日益风靡的今天，应该对西方节目模式兼收并蓄、择善而从，而不是单纯地照搬拿来。
电视娱乐节目除了娱乐功能外，还具有教育、影响及传递价值观的社会功能。无意照本宣科，老生常谈，但，这是我们应该谨记于心的。
因为，好的真人秀一定要“走心”，而不是“撕”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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