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欺负我姐!
2021-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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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陪你来唠嗑   

一个有稳定的公众号

01


我和姐姐不是孤儿,只是父亲在外打工。


但从我十几岁起,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有姐姐在打理着我们简陋的生活。


那年春节,姐姐百般节省,大年三十才炖了一碗排骨,我们两个偎在桌边,竟然谁也不忍下口。


听着窗外震耳的鞭炮声,我说:“爸能回来就好了。”


姐姐哭了,她拍着桌子说:“弟,吃排骨吧,从今以后,咱俩就是孤儿了。”


其实把自己当成孤儿更好,心里断了见到父亲的奢望,面对窘迫的生活反而没有太多的怨言。


后来姐姐辍学打工供我上学,刚满20岁,便草草把自己嫁了。


记得那天放学回家,姐姐忙乱地收拾着衣物,听见我回来,头也没抬地说:“收拾你的东西,咱们搬家。”


“去哪儿啊?”


姐姐没有回答,只是打理好行李,拉着我去了一个男人的家。那个男人我认识,是姐姐打工饭店的老板。


我跟着姐姐进门,他正眼都没看我一下,只是靠在沙发上懒散地吸烟。他用暗红的烟头指着一间小屋说:“那间给小子住吧。”


姐姐便把衣服包塞给我,推我进屋:“去,自己收拾一下。”


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房间,我却没有任何欣喜。隔着虚掩的房门,隐约听见姐姐说:“你说到一定要做到。”


“知道了,我一定供他读完大学,不过他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能怪我了。”


坐在柔软的床上,我却像针扎一样难过,20岁的姐姐嫁给一个比她大15岁的男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02


我从没叫过那个男人一声姐夫,也不和他说话。


生活虽然一下好起来,我却不想回家。因为我不想看见姐姐像一个保姆一样,为那个所谓的姐夫忙前忙后。


那时我居住的小城刚开始流行网吧,我通宵在那里。凌晨,姐夫突然闯了进来,把我拽出了门,愤怒地说:“你知道你姐找了你一个晚上吗?”


“关你什么事?”


“你姐那么希望你考大学,你这样就能考上吗?”


那个男人揪着我的衣领大声吼叫,我却冷笑:“那不正合你的意吗?省得还要花钱供我上大学。”


“啪”地一声,一个耳光扇在我脸上。我一下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好像那么久的压抑忽然找到了个缺口,我愤怒地和他扭打在一起。


可面对五大三粗的姐夫,16岁的我还算不上是一个对手,只有挨打的份儿。那天我鼻青脸肿地被他提回了家。


姐姐虽然生气,但还是心疼地为我擦药。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听到他们争吵。姐姐向来顺着他的脾气,却为了维护我和他大吵起来。我一直蹲在门口,偷偷地听着,生怕粗暴的姐夫会打她。


那时我下定决心,他要敢动姐姐一根手指,我就冲出去和他拼了。可是最后,却只听见姐夫摔门离开的声音。


我悄悄地躺回床上,想到姐姐要一辈子忍耐这样的男人,很久都不能入睡。


迷糊间,房间的门忽然开了,推门进来的竟是姐夫,他一把把我拉起来,满嘴呛人的烟气喷在我脸上:“小子,你不是觉得我欺负你姐吗?那你就快点考上大学,让她少受点委屈。”


我狠狠地看着他,却只能无力的用语言来宣泄自己的愤闷:“我恨你!”

而他一直冷硬的脸上,却忽然不屑地笑了。

 

03


虽然我恨姐夫,但他的话却提醒了我。只要我考上大学,找到好的工作,就可以接走委曲求全的姐姐。


我的功课落下很多,重新学习十分吃力。姐夫每天在家颐指气使的样子,似乎成了我全部的动力。


我复读了一年,终于考上了武汉的一所大学,临行前,姐夫竟出人意料地在他的小饭店,摆了一天的宴席。


姐姐那天看起来十分漂亮,从没看过她笑得那样开心,晚上还在反反复复地为我打点行装。只是我从没有想过,这竟是最后一次看到她。


大一,临近期末,忽然接到姐夫的电话,姐姐病危。


谁也没想到宫颈癌竟会扩散得那样迅速。回到家的时候,姐姐已经等不了我了,她冰冷的身体躺在殡仪馆,照片上她一直看着我笑。


姐夫拉着我说:“给你姐上柱香吧。”


没想过一向强悍的他会变得这样委顿。他的声音完全哑了,眼睛混浊,充满了血丝。


我在姐姐遗像前长跪不起,他一直默默地陪在身后。直到我站起来的时候,他才说:“在家多住两天再回学校吧。”


我摇头,擦去眼泪,拿起还没打开的背包走出门外。


初冬的夜晚很冷,我一个人坐在车站空旷的候车大厅,等待下一列回武汉的火车。


手机忽然响了,是姐夫打来的,看着屏幕上那串熟悉的号码,我挂断了最后的联系。


没有姐姐,这座城市便不再是我的家,而那个打来电话的男人,和我也再没有任何关系。


我想,我不会再回来了。


04


重回学校,我开始打工赚自己的学费。


总觉得自己晚上工作,白天一样可以上课,可是久了,才发现很多事并不像自己设想的那样,几门成绩都不及格。


大一的第一个寒假,我留在学校打了两份工。白天在前进五路的电脑城前,发放传单。


武汉的冬天阴冷潮湿,衣服似乎都能拧出水来。


那天我站在人行道的一小块阳光下不停地跺脚,在熙攘的人群中,竟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姐夫,他穿着黑色大衣,鼻尖冻得通红,径直走到我面前,粗暴地说:“你为啥不回家?电话也不打?”


“姐都不在了,我和你没有关系,我要独立了。”我第一次觉得摆脱他的施舍,靠自己原来可以这样理直气壮。


可姐夫却从包里拿出一张成绩单推到我眼前:“你们学校寄来的,你让我怎么摆在你姐的灵前?难道你认为她就想看到你这样的独立?”


他的话让我恼羞成怒,我大声地喊着:“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混帐东西!”姐夫从衣袋拿出一只厚实的信封,直直地砸在我的脸上,“你要是个男人,就把这8000块钱拿着,有本事你毕业挣回来,我等着你来砸!”


姐夫转身走了,留下我站在喧闹的街头。


原以为自力更生就可以扬眉吐气,却没想到竟让他当街羞辱得像个蹩脚的小丑。


低头捡起地上的信封,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掉下来,我对着他走远的背影,暗自念着:“你等着,你等着……”

 

05


我再也没有和姐夫联系过,拿着他砸在我脸上的8000块钱,交了学费,安心学习。


第二年期末,我以全优的成绩,拿了全系最高的奖学金。


假期我没有回去,姐夫也没有打来电话。只是临近开学的时候,忽然接到他汇来的钱。汇款单绿色的留言栏里,简单地写了几句:“收到成绩单,我给你姐看了,考得不错。”


兑款前,我把它撕了下来,放在钱包透明的月票夹里。那天,我打电话给他。我说:“钱收到了。”


他说:“哦。”


我说:“我拿了奖学金。”


他说:“你先留着吧。”


很长的一段空白之后,我说了再见。挂机的时候才发现,我和他除去吵骂,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之后的几年,我没有回过家,与姐夫的联系也屈指可数,只有每年汇学费时的简短问候。


汇款单的留言栏,我都收着,背后记着他邮来的款数,我想,总有一天我要还给他的。


大学的最后一年,我交了女友,一个江苏女孩。


毕业,我们都留在了武汉。工作不久,薪水都不太高,我们租住在一间40几平米的小公寓里,女友很会打理生活,简单却井井有条,有些像姐姐。


后来,她常常问我什么时候娶她?我说,连房子都还没有,我拿什么娶你?她会不死心的再问,如果这辈子你都买不起房子,你就不准备娶我了?我无言以对。


再接到姐夫的电话,已是2006年的夏天,他让我有空回去一趟,有件事想和我商量,也让我去姐姐的坟上拜一拜。


电话里他有些吞吞吐吐,我猜可能是因为钱吧。于是我带着所有的积蓄,坐上北归的火车。

 

06


姐夫一直没有再婚,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很意外,当年我住的那间小屋他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那些高考复习资料,仍整齐地码在书架上。


姐夫胖了许多,烟抽得更凶,坐在沙发上,感觉更加的松懒。我把存折递给他说:“还不够,但这些先还给你。”


姐夫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地笑了:“小子,我让你回来,不是为了这个。是因为你的亲爸前一阵儿来找你了,儿子打老子要遭天打雷劈的,所以我帮你揍了他一顿。不过……”


姐夫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我面前:“我还是让他留了电话,如果你想要见他,就打给他吧。”


我收起纸条,却没有马上打过去。亲爸,这个在我记忆中没有一点印象的人,怎么会忽然找我,我有些难以置信。


姐夫把我放在桌上的存折推了回来,我坚持地说:“这是我欠你的。”


他摇了摇头:“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姐为了你才嫁给我的,那你真的太不了解你姐了。如果她不爱我,就算我答应养你一辈子,她也不会嫁的。


那个时候,很多人都瞧不起我们,有人说我趁人之危,有人说她贪钱。就因为我比她大15岁吗?还是因为她穷?其实一个女人最想要她爱的男人做什么呢?就是娶她做老婆呗。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站起来,把存折塞在我手里:“你还是拿回去吧,这个不是你欠我的,是我欠你姐的。”


回武汉的那天,姐夫一直送我去了车站,在车厢门前,突然紧紧地抱了抱我,然后他笑着松开手说:“他妈的,长这么壮了,以后打不动你了。”


忽然发现从前那个强壮的男人,已经是发福的中年人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比我矮了许多。我望着他,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谢谢你,姐夫。”


火车启动的那一刻,姐夫站在车窗下,用力的向我挥手,依稀看见他的眼眶里蓄满了泪。


转身,我把衣袋里那个说是我亲生父亲的电话号码扔进了垃圾桶。


一个男孩在成长成男人的过程中总要有一个榜样,对我来说,绝不是垃圾桶里的男人,而是那个在15岁第一次暴打我的姐夫,他用他自己粗糙的方式,一直蛮横地较正着我成长的方向。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恨他作为生活的动力,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从来没有恨过他。

 

07


回到武汉的那天,女友到车站接我,她紧紧抱住我的那一刻,我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我们结婚吧,只是别嫌弃我现在没房,以后我一定努力,给咱们一个家。”


她惊喜地看着我:“你怎么想通了?”


我说:“一个女人最想要她爱的男人做什么呢?就是娶她做老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