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城之声
2021-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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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五十年代最牛逼的独立唱片公司是大西洋唱片,那么六十年代非摩城唱片莫属。


本文作者:吕行

责任编辑:六六制幻



随着独立唱片公司一个接一个地把自己卖给了各大巨头,在某种程度上也都渐渐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只剩下摩城唱片还在坚守着。



创始人Berry Gordy(贝利·高迪)在音乐和商业上最初的憧憬虽然不尽完美,但从他开始运营公司的第一天起,人们就一直见证着他的付出和收获,只要他的脚步未停,摩城的未来就依然有所期待。

 

摩城唱片博物馆


独立厂牌不再独立


独立唱片公司创办者的初衷往往都是想要亲自参与唱片的制作与发行。莱纳德·切斯就曾经在自己的酒吧里挖掘艺人、录唱片,然后摆在他的汽车后备箱上卖。切斯只录自己最了解的布鲁斯,事实上,他在切斯唱片的大部分时间里根本没想过要录制其他风格的唱片。所以切斯唱片运营了二十年,几乎成为了布鲁斯的标签。

 

像莱纳德·切斯这样对某一种特定音乐风格的执着,正是独立厂牌的专属。但从商业的角度来说,这也正是独立厂牌的短板。当布鲁斯(或者乡村,福音和其他任何音乐风格)市场已经入不敷出,这些独立厂牌的老板们通常不懂得也提不起兴趣去让公司的作品多元化(除了大西洋唱片)。


到了这个时候,老板们只好把公司卖给某个完全没有音乐理想,只会读利润表,并且完全不在乎这个公司真正价值的非著名行业巨头。

 


现在的新人(和那些仍然活跃的老一辈们)往往对音乐市场不甚了解,所以相比拿着固定经费闭门造车,他们更愿意在独立制作的同时,让大公司来投资和发行,且很少插手他们的创作过程。


现如今的大西洋唱片,没有一个人曾参与过齐柏林飞艇和爱默生,雷克与帕玛唱片的录制,如今的华纳兄弟,也没有一个人会试图去理解黑色安息日的音乐内涵。当一个乐队走进了“资本主义”录音棚,基本上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大部分公司甚至对于他们采用的音乐技术一无所知,但只要做出来的唱片能卖钱,也就放任自流,何乐而不为。



坚守中的摩城唱片

 

在所有的大唱片公司中,只有摩城唱片还会全程参与音乐制作,甚至有传言称贝利·高迪对自己厂牌下的每一首单曲都会亲自过目。直到今天,摩城的所有唱片封面、作曲和演唱风格都依然保持着很高的辨识度,但凡有点了解的人,都能够在十秒钟之内识别出摩城的音乐作品。

 

摩城唱片老板贝利·高迪  


回顾过去十年里的摩城唱片,可以看到一个独立唱片公司的成长史,和一个创意音乐工厂的发展历程。对于特定音乐风格的专注衍生出了一系列具有影响力的优质唱片,也使得摩城厂牌在这十年里达成了极高的流行音乐成就。

 

摩城唱片的第一个十年始于对一种风格的探索。最初,摩城只是众多R&B厂牌中的一个,因持续产出高质量单曲而闻名。


在六十年代早期,在奇迹乐队,Martha Reeves & The Vandellas,马文·盖,玛丽·韦尔斯,马夫赖特斯,轮廓线等艺人和斯默克·罗宾森,米奇·史蒂文森和贝利·高迪等一众制作人的共同努力下,摩城唱片拥有了自己的专属名片。1964年,随着艾迪·赫伦和拉蒙特·多齐尔制作出一流的作品,摩城之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开始进入全盛时期。




摩城之声


到底什么是摩城之声?在六十年代的全盛时期,它主要包括了:

一.曲目结构简单,旋律、和弦复杂多变;

二.不间断的四拍鼓点;

三.背景音中对福音的运用;

四.复杂的小号和弦乐的频繁使用;

五.主唱的风格介于流行和福音之间;

六.拥有流行音乐中最杰出的一群伴奏音乐家(摩城的贝斯手一直受到白人摇滚贝斯手的羡慕嫉妒恨);

七. 在制作上增加高频的增益,优化他们的歌曲在调频广播里的播放效果

 


可以说从1965年到1967年之间,摩城旗下90%的作品都具备这些特质。但是这并不代表摩城唱片确实如饱受诟病的一样“千篇一律”。如果你非要说华纳兄弟在四十年代所有的侦探片都一样的话,那摩城也无话可说。除去唱片中的共同元素,真正的美妙之处存在于彼此之间细微的差别,这正是体现摩城唱片个人创造力的地方。

 

正如摩城旗下的作品实际上各有千秋一样,摩城之声本身并不是凭空造出来的,而是对摇滚乐真正革命者的音乐智慧的集中体现。他们没有刻意反其道而行之,只是觉得这样做听起来最舒服。


成千上万的销量能够证明的只是粉丝自己的音乐品味,而不是主导唱片的因素,因为摩城的唱片往往需要从整体上去欣赏和体会,而真正倾听他们的人很少会对摩城失望。

 


也许在赫伦和多齐尔离开之后,摩城艺人和制作人之间的真实关系才被揭开。两个最出名的乐队,四顶尖合唱团和至上女声三重唱,离开了赫伦和多齐尔的制作的同时也失去了连续打榜的能力,导致四顶尖合唱团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低产期。


然而,赫伦和多齐尔也没有好到哪儿去,离开了他们原来的艺人团队,在Invictus唱片制作出的打榜单曲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更没有任何一支单曲能和他们在摩城唱片最好的作品相比。这两败俱伤的局面充分说明了早期的摩城唱片制作人和艺人之间的相互依赖性。

 

不管怎么说,艺人和制作人的共同目标都是创作出好的作品,而摩城唱片的历史就像高迪的商标上写的一样,”永远流行”。这些优秀的艺人和制作人还在继续证明着自己,不仅仅是音乐审美,更是为了在与之并肩同行过的人生中,留下自己的足迹。



经典摩城之声


接下来的歌单包含了在摩城唱片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一些歌曲,有些曾经非常流行,有些是出于个人的喜好。虽然客观上讲,它们只是辉煌的六十年代摩城唱片的冰山一角。但即使是这冰山一角,也足以窥探整个摩城唱片的经典历史。




摩城王子马文·盖的《You’re A Wonderful One》是早期摩城唱片受到布鲁斯和福音影响的一个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其中唯一能够在后来的摩城唱片中找到的元素就是它的高音(treble recording sound)和优美的歌词。在这张专辑的关键部分,歌词中削弱了音乐的福音属性,取而代之的是世俗化的表达:“你让我的负担轻松了许多/你让我的生活快乐了许多/你如此美丽”,乍一听上去,你根本分不清盖唱的是上帝还是他的心上人儿。

 

摩城王子马文·盖


马文·盖的《Stubborn Kind of Fellow》。在摩城踏入全盛时代之际,盖用自己的最高音演绎了这首由柯蒂斯·梅菲尔德制作的歌。戴安娜·罗斯与至上女声三重唱的和声像心跳节奏一样澎湃有力,与马文·盖的声音完美融为一体。



Martha and the Vandellas的"Come and Get These Memories”是一首关于一个离开了并且留下了太多美好回忆的人。最惊艳的当属副歌部分:“因为这些回忆/我心里没有他人只有你/快回来和我一起/我会重新做自己”。Martha的高质量演绎远远超出了预期,也恰恰印证了摩城唱片作品中的各有千秋。

 

斯默克·罗宾森和奇迹乐队的《Tracks of My Tears》是流行音乐史上公认最伟大的作品之一。这张专辑我是和《Like a Rolling Stone》和《Do You Believe In Magic》一起买的。这三张专辑在1965年都曾引起过轰动,而毋庸置疑的是,《Tracks of My Tears》不仅保留了自己的初衷,也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

 

《Tracks of My Tears》

Smokey Robinson 

& the Miracles


发行时间:   2000年04月    


至上女声三重唱的《Come See About Me》。最早的《Where Did Our Love Go》,后来的《Baby Love》,然后有了这首让我路转粉的《Come See About Me》,流畅的伴奏和出色的人声让背景音接近完美。

 

至上女声三重唱的《Stop! In the Name of Love》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一首伟大的作品。不过我把它加进这个歌单更多是因为它引人注目的名字。



诱惑乐队的《Ain't Too Proud to Beg》。“我知道你想离去,但我却一万个不愿意”,这首作品中加入了钢琴,也是大卫·鲁芬的诱惑乐队众多优秀R&B作品中的一个。尽管诱惑乐队不像其他的艺人一样有那么多的打榜歌,但他们的第一张精选辑受到的喜爱比其他人都更持久。大卫·鲁芬成功地让所有的表演都以某种方式被人记住,就像他的很多其他铁粉一样,我也希望他现在还是诱惑乐队的主唱。

 

诱惑乐队


诱惑乐队的《I’m Losin' You》是鲁芬为诱惑乐队制作的最后一首单曲,唯美的歌词经他的演绎更是无人能及:

你的手越来越冷

好像有人控制了你的灵魂

我一直在自己骗自己

只要我感到你心里有他人


流言开始散播

全世界都知道了

亲爱的,我要失去你了

——《I’m Losin' You》


尽管罗德·斯图尔特翻唱的也很棒,但是这也从侧面印证了这首歌的原版有多完美。

 

史蒂夫·旺德的《Uptight》:


她生长在铁轨的右边


在一个充满了男女管家的大房间

我不能给她很多钱买不到的东西

但是我绝不会

让我的小心肝哭泣

——《Uptight》

史蒂夫·旺德一直唱的都是摩城纯正的R&B的声音。这首歌用两段和弦讲述了音乐中角色的故事,是一张典型的摩城唱片。

 

史蒂夫·旺德


马文·盖和特雷尔l的《You’re All I Need to Get By》。《Ain’t No Mountain High Enough》在音乐上可能比这首歌在音乐性上更大胆一些,但是这首也许是盖和特雷尔合作的最棒的一首歌。这首歌是由制作人阿什·福德和瓦莱丽 · 辛普森写的,他们在来摩城之前写过《Let's Go Get Stoned》。这首歌和声的高音部分令人惊叹,但是是对于旋律细节的专注使得这首歌成为了经典之作。

 

杰克逊五人组的《I Want You Back》,跟史蒂夫·旺德一起对Stax唱片致敬的《Signed, Sealed and Delivered》,可以说是摩城唱片近期最好的作品了。这个组合的和声,无论在执行方面还是理解方面,都是这个领域内所有白人艺术家所不能比的。


杰克逊五人组



他们对音乐的布置,爆发的能量和节奏之间的简单间隙都为这首歌成为脍炙人口之作做出贡献。可以这么说,这个组合和摩城唱片的制作人的组合是近期流行音乐史上的一件幸事。


 

最后,可能因为我个人与摩城唱片在六十年代中期接触最多,我选了三首在摩城唱片的发展和成就都达到顶峰时期的作品。

 

赫伦和多齐尔在他们最意气风发时制作的《You Keep Me Hanging On (你让我坚持下去)》。这首歌在歌词上毫无疑问是他们最好的作品,在节奏上尽管有略微复杂,但是仍然令人印象非常深刻。我个人认为这首歌是能达到的,同时表达情感的最完美的作品。戴安娜·罗斯表达的情感都在她的歌声中:

 


为什么你一直出现在我眼前,勾住我的魂,


为什么你不离开我的生活,让我重新做人,

我会像你忘掉我一样去忘掉你,

我要释放自己,

我要做真实的自己,

你其实不真的爱我,

你只是勾住我的魂。

——《你让我坚持下去》


这首歌表达了一种如此让人感同身受的心理状态,以至于其他任何艺术作品和艺术形式都无法表达得更好。

 

刚才说的溢美之词放在四顶尖合唱团身上都不为过,同一时期的《Reach Out I'll Be There》为了向鲍勃·迪伦致敬,采用了一模一样的结构和重复的段落。这首歌的主题和保尔·西蒙的《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s》一样,但是音乐制作却比后者好了太多。

 

四顶尖合唱团


如果说西蒙的歌是假装在跟你交流,那么四顶尖合唱团的歌则是对话直接剪辑成了歌词; 本身不追求表达强烈感情,却在音乐形式上足够强烈。就像Levi说的一样,如果用通俗的话来讲述一个摩城故事,那么它一定是:“姑娘,快跟我联系!”

 

最后,我选择了赫伦和多齐尔最早的打榜曲之一,Martha and the Vandellas的《Heat Wave》。摩城所有的和所希望有的全部元素都可以在这首歌里找到。因为这首歌的创作时期正是摩城唱片的奋斗时期,所以它没有为人诟病的摩城后期作品的颓废特质。事实上,这是最纯正的一首摩城之声。




如果有任何艺人用作品来抒发情感的歌,那么一定是这一首:Martha自己亲自搞定所有东西,歌曲,乐队,音乐和背景。有多少白人的吉他乐队的专辑能和Martha的歌唱相比:“我望着浩瀚的宇宙/不能解释/无法理解/我从没感到如此迷茫”,the Vandellas这样亲近地回答Martha:“加油姑娘!”,“这些都是我给你的爱”,最后以“这就像真正的恋爱,像一股热浪”结尾。这是一首能从中学习,一生为伴的歌。


 

从这些作品我们可以感受到摩城唱片的蓬勃发展和音乐成就。而作为幕后推动者,创始人贝利·高迪可谓唱片行业中的霍华德·休斯。他创造了摩城,成就了摩城,现在仍在推动着摩城。就像那些电影大亨和独立唱片人们一样,他延续了摩城的生命。来来去去的艺人和制作人是摩城的过客,而贝利·高迪是摩城的领路人。

 


贝利·高迪的公司经历了十年的发展壮大,现在已经在各个方面都成为独当一面。在未来的十年,我希望他们能够维持他们在六十年代坚持的传统:走独立唱片公司的路线。作为一个独立唱片公司,他们已经创造出了其他人所无法媲美的作品,他们掌握了如何创造一首单曲的艺术。


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们比这做得更多。当我听到无数摩城之声的经典作品,我感觉他们在召唤我,使我无法拒绝。希望他们的召唤能在未来的十年,像他们最早的十年一样响亮,一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