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代,音乐现场何去何从?
2021-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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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演出场地往往嘈杂拥挤,但有些快乐只属于音乐现场。为了这份快乐苦苦等待了18个月后,乐迷们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喷火战机乐队出场时的乐迷


文:大头     编:桃子


音乐现场正在回归。音乐现场就像是一场混乱的狂欢,在陌生的人群中,每个人都是一个纯粹的乐迷,可以享受近在咫尺的音乐。几个月前,在2021年举办一场爆满的演出似乎还是白日做梦。而现在,每周都有大量的新演出和新巡演。


人们对现场演出渴望已久。我们与现场分别已久。


有一些喜悦只属于现场,震耳欲聋的音乐,拥挤的场地,汗流浃背人群,和疯狂的乐迷一起,获得只属于音乐现场的绝佳体验。如果你是一个乐迷,现在终于实现了过去18个月的梦想。这一刻,我们将一起再次成为现场的一份子。我们的快乐终于回来了。


后疫情时代,重新回归正常生活并不容易。



一年来第一次使用自动取款机时,我竟然对机器说了“谢谢”。居家隔离这段时间让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高,所以现在老是撞到树和门。


我们正重新学习走路、交谈、整理仪表、真诚地微笑、与他人闲聊、穿裤子和高跟鞋、索要餐巾纸、在一个酒吧点不同的饮料——所有这些微小的相处之道,我们以前都有自己的模式。


这些天,我们都是《The Man Who Fell to Earth》中的大卫·鲍伊,我们都是外星人,在这个陌生的星球上虚张声势、装模作样,直到彻底适应。



乐迷也成了外星人。


居家隔离期间,我们习惯了现场直播。但是,音乐现场的感觉无可替代,台下的一群人也会成为音乐的一部分。观众呼吸着同一首音乐和同一片欢乐,这种感觉无可比拟。


不管是狭小的地下场地,还是巨大的舞台,抑或是卡拉OK酒吧,肮脏的俱乐部,都有这种快乐。当然音乐现场还包括其他的体验,但本质上是这种快乐使所有其他体验成为可能。


任何现场演出都和这种快乐共生。



后疫情时代我观看的第一场现场演出是喷火战机乐队(Foo Fighters)。


6月20日,喷火战机乐队在麦迪逊广场花园重新开演,为现场音乐开启了一个新时代。这个夜晚不仅仅关乎麦迪逊广场或纽约市——这个夜晚象征着一个邀请,邀请我们回忆起过往共度现场的狂欢。


喷火战机乐队是担此重任的不二人选。因为没有人能够像戴夫·格罗尔(Dave Grohl)那样震撼现场观众。几年前在瑞典,格罗尔在舞台上摔断了腿,但后来又打着石膏、用担架抬着回到舞台,继续演出!


这个夜晚是痛苦之夜、狂欢之夜,也是荣耀之夜。但似乎格罗尔最为渴望这一夜的到来。“怀念吗?”现场开始时他问我们。“我也怀念。”



我曾看过喷火战机乐队几场精彩的演出,但那天晚上的演出与众不同,完全是另一个层次,他们直接演唱了《Everlong》,现场达到高潮。格罗尔没有停下来,我们也没有问什么时候结束。


喷火战机演唱了他们的歌里我最爱一首《Walk》,那时我的心脏好像在胸膛爆炸,两万多人和喷火战机的格罗尔一起唱“学着再走一遍(learning to walk agaaaain)”。 


我们一起喊着“永远!无论何时! 我从不想死去! 我从不想死去!(Forever! Whenever! I never wanna die! I never wanna die!)”,我的嗓子完全哑了。



我抢到了一张后排最高处的廉价座位,因为我想看乐队,也想看观众。那是真真的最后一排,在舞台一侧。我身后是堵石墙,前面是一片欣喜若狂的人潮。向和我坐在一起的混蛋们致敬,你们又暴躁又可爱——和你们一起摇滚是我的荣幸,期待下次我们还能把啤酒洒在彼此身上。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没有人坐下来。我回家时,身上的T恤散发着别人的酒味、烟味和汗味,这种味道我几乎快要忘记了。这真的是“学着再走一遍”。


音乐现场过去让我感到厌烦的事情今晚也让我心痒难耐。(嘿,厕所前的长队!好久不见!让我们一起放飞小鸟)不必担心感染新冠病毒,因为进入现场必须持有疫苗接种记录。



现场外有抵制疫苗的抗议者,他们的牌子上写着“麦迪逊广场和喷火战机乐队狼狈为奸反人类”。可耻的是,这些抗议者没有一个牌子写着 “辉瑞阴谋”或“抵制企业疫苗”。真丢人。


戴夫·查佩尔(Dave Chappelle)唱了电台司令(Radiohead)的《Creep》,这简直是新闻头条,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但最感人的细节是演出最后,查佩尔放下话筒后大步离开,但又在舞台边缘徘徊许久。他凝视着人群,仿佛不愿意离开。查佩尔不希望这次演出结束,就像我们一样。


过去18个月里伟大的音乐层出不穷,但如果没有现场体验,那就不够完美。我的意思是,你听过泰勒·斯威夫特唱的《Betty》,但是,如果你没有在体育场真真切切地听到她的变调,那你算真的听过吗?经历了这么多,观众们已经全副武装,接种过疫苗,准备好在现场一起摇滚了。


麦迪逊广场的戴夫·格罗尔(Dave Grohl)


全城封锁的这几个月里,对现场音乐的渴望从未停止。12月时我短暂品尝到了这种甜蜜滋味。当时我最喜欢的现场乐队之一,Hold Steady乐队,在布鲁克林的保龄球馆进行演出,并现场直播。乐队邀请我主持,负责和歌迷聊天并试音。只有我、乐队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


当时,我走进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将近一年来第一次看到一支摇滚乐队,这感觉很不真实。我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我当时想到,如果我在这里蹦蹦跳跳嗨起来会不会不合适?但这个想法很快消失了,这些什么时候能阻止我?


于是我在这个荒废的保龄球馆里嗨了起来,跟着音乐《Killer Parties》一起呼喊。我又激动又难过。“是的,这和记忆中里一样好 ”,“不,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有了”两种心情几乎同时交织在一起。



观看直播的乐迷来自世界各地——有些是朋友,有些是每年Hold Steady演出中都看到的老面孔。我还看到了我爱尔兰的表弟。我想到了那些错过的人。(在现场直播中寻找自己的朋友是种新体验——我会努力在屏幕左边找到你)。


3月份乐队又做了一次直播,反响同样热烈。观看一个没有观众的伟大乐队让我感到苦乐参半,但这仍然是打败其他99.999%选项的周末最佳选择。正如Hold Steady唱的那样“该死的权利,我们会再次崛起”。



接种疫苗后我接的第一个室内活动是和约翰·穆兰尼(John Mulaney)在纽约一家俱乐部里探讨新素材。没有疫苗接种记录,谁也进不去。入场者还要把手机装在一个磁力袋里,所有的演出都应该这样。


人们紧张地笑着,就站在那。穆兰尼看出来我们的不自在。他说:“2020年2月以来你们第一次从家里出来看现场,就为了听我说我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年?你们为这个花钱?”


穆兰尼很坦率,谈话深入到他的毒瘾和康复经历。他开玩笑说1月6日发生动乱时他正在康复中心。“我不在,你们这些笨蛋管了60天,你们就这样做事的?我在的时候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约翰·穆兰尼(John Mulaney)


自上次见面以来,穆兰尼经历了沉重的变故,我们都是如此。结束后,我和朋友走过曼哈顿。夏夜闷热,我们从哈德逊河走到东河,一路狂欢,纪念刚刚目睹的一切。


事后想来,我怀念那些交谈,正如怀念音乐现场一样。



没有KTV的生活非常艰难——对我们一些人来说,KTV是一种疗愈、自我关爱,是一种近乎于宗教的体验。我以为到秋天才会有机会能在KTV唱歌,但洛杉矶的一个朋友在韩国城找到了秘密的KTV,就在一个地下酒吧。我们迫不及待地唱起了热门歌曲。(该死的,我忘了唱《Celebrity Skin》!)


我很想试试奥利维亚·罗德里戈(Olivia Rodrigo)的《Brutal》,但是,点唱机里当然没有任何新歌。所以我就借用Elastica的《联系(Connection)》来唱——完美契合。从Wire到Elastica再到Olivia:已经形成了一种联系(Connection)。



一周后,六月的夜晚,布鲁克林沐浴在星光下,一些朋友举办了一场公园KTV,我才有机会好好地唱奥利维亚·罗德里戈的《Brutal》。我们只有几个伙伴,设备有电池驱动的扬声器,一台笔记本电脑和迪斯科灯。直到电池耗尽或警察来了才结束。


公园里每个路人都想加入,所以麦克风传了一个遍——两个瘾君子唱了说唱Cheef Keef,一个小孩唱了Sinatra。四个女高中生在等着轮到她们时,设备没电了,所以她们只是清唱了《想象(Imagine)》。后面全场一起合唱了。


说实话,我本以为我不会再听这首歌,但那晚它让我前所未有的心动。



上周末百老汇正式开放——第一场演出来自布鲁斯·斯普林斯汀(Bruce Springsteen),再现他的近距离个人表演。他说:“很高兴今晚在这里看到大家,不用戴口罩,就坐在这里,彼此相邻。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很开心。”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2018年斯普林斯汀在结束百老汇演出时,他调侃道,他正在 “回归日常工作"。但就像他的许多观众一样,斯普林斯汀的旧工作已经不在了。由于疫情,摇滚体育场很久没开张了。


疫情后布鲁斯·斯普林斯汀(Bruce Springsteen)首次演出


斯普林斯汀的一生极富传奇色彩。去年秋天他推出了概念专辑《给你的信(A Letter to You)》,讲述了没有演出的痛苦。这张专辑暗示了他对我们的想念,就好像有一天他醒来,看到观众像幽灵般突然离开。


他的新歌甚至充满了戏剧性的歌唱,等着我们加入。斯普林斯汀和我们一样怀念现场的那种狂欢,所以看到他重新开始工作非常开心。


也许斯普林斯汀是对的:也许所有死去的东西有一天都会回来?



疫情没有快乐的结尾,甚至还没有真正结束。我们在这场灾难中都失去了部分自我,甚至自己都不清楚失去了多少,就像是一场火灾的损失,无法计量。许多人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


当你看着一个人时,你无法知道这场疫情从他身上偷走了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一无所有。而且在疫情结束之前,我们都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是,正如我们依靠音乐度过危机一样,我们也在依靠音乐指引未来。戴夫·格罗尔在喷火战机的演出中真正总结了这种感觉。



演唱《最好的你(Best of You)》时他说,“过去一年里,我反复做一个梦,我他妈的会走上舞台,我们会凝视彼此。这几分钟里,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感谢上帝,今晚我们来到了这里’。今晚我他妈的走到了舞台上。就像那个该死的梦。”


演出就是为了这种感觉:今晚我们到了这里。不是我们需要在哪里,也不是我们曾经在哪里。从沙发上起来,走进人群,解冻我们冰封的部分自我。


这一刻值得庆祝,因为我们重新开始学习这些步骤,告诉自己为什么现场音乐值得观看,为什么永远值得观看。再次学会走路。


为了说出这三个字我等了很久,现在时机终于到了。


到时见。


https://www.rollingstone.com/music/music-features/return-of-live-music-foo-fighters-bruce-springsteen-hold-steady-11910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