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发性心肌炎是一种极其凶险的心血管急危重症，其病因多样、起病急骤、进展迅速，若不及时救治，可在数小时或数天内出现急性心衰、心源性休克，甚至猝死。暴发性心肌炎该如何救治，来自南昌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郑泽琪教授进行了解答。
心肌炎指由各种原因引起的心肌炎性损伤所导致的心脏功能受损，包括收缩、舒功能减低和心律失常。暴发性心肌炎，又称急性重症病毒性心肌炎，是一种临床综合征，主要特点是起急骤，病情进展极其迅速，患者很快会出现血液动力学异常（泵衰竭和循环衰竭）及严重心律失常，并可伴有呼吸衰竭和肝肾功能衰竭，早期病死率极高 。暴发性心肌炎不是基于病因的诊断，而是寻找各种病因的临床综合征。
病毒感染是急性心肌炎的主要病因，但或由于检测方面的原因，仅可10%~20%的急性心肌炎患者心肌组织中检测到病毒基因，主要包括科萨奇病毒、腺病毒和流感病毒。导致心肌损伤的病理生理机制包括病毒直接损伤以及免疫介导的组织损伤，新生儿以病毒直接损伤多见，成年人则更可能为免疫损伤。➤直接损伤
病毒侵蚀心肌细胞及其他组织细胞并在细胞内复制，引起心肌变性、坏死和功能失常；细胞裂解释放出的病毒继续感染其他心肌细胞及组织，同时释放出细胞因子造成损害。
➤免疫介导的损伤
病毒侵蚀组织造成损伤释放的细胞因子，一方面会导致炎症水肿，另一方面可趋化炎症细胞，包括单核巨噬细胞、淋巴细胞和中性粒细胞在间质中的浸润，引起细胞毒性反应、抗原抗体反应，以及炎性因子对心肌造成损伤。值得注意的是，病理学改变与心肌炎临床表现严重程度并不呈对应关系，少数临床呈暴发性进程的心肌炎患者心肌病理学改变并不严重，因此暴发性心肌炎更多是一项临床诊断。
发热、乏力、鼻塞、流涕、咽痛、咳嗽、腹泻等为首发的症状，是诊断心肌炎的重要线索。病毒感染前驱症状后的数日或1~3周，出现气短、呼吸困难、胸闷或胸痛、心悸、头晕、极度乏力、食欲明显下降等症状，为患者就诊的主要原因。血液动力学障碍是暴发性心肌炎的重要特点，部分患者可迅速发生急性左心衰竭或心原性休克，出现肺循环瘀血或休克表现，可出现皮肤湿冷、苍白、发绀、皮肤花斑样改变，甚至意识障碍等。少数患者可发生晕厥或猝死。可引起多器官功能损害或衰竭，包括肝功能异常、肾功能损伤、凝血功能异常以及呼吸系统受累等。这种多器官功能的异常可导致患者全身情况急剧恶化。血压、呼吸、心率等指标异常，提示血液动力学不稳定，是暴发性心肌炎最为显著的表现，也是病情严重程度的指征。心率增快与体温升高不相称（> 10 次/°C ）虽然并不特异，但为急性心肌炎诊断的重要线索，需要高度重视。心界通常不大；因心肌受累心肌收缩力减弱导致心尖搏动减弱或消失，听诊心音明显低钝，常可闻及第三心音及第三心音奔马律；左心功能不全和合并肺炎时可出现肺部啰音；罕有右心功能不全表现。休克时可出现全身湿冷、末梢循环差及皮肤花斑样表现等；灌注减低和脑损伤时可出现烦躁、意识障碍甚至昏迷；肝脏损害时可出现黄疸；凝血功能异常和微循环障碍可见皮肤瘀斑、瘀点等。肌钙蛋白最为敏感和特异，患者的心肌酶谱改变无明显酶峰（与心肌梗死的差别），提示病变为渐进性改变，持续性增高说明心肌持续进行性损伤和加重，提示预后不良。BNP/NT-proBNP通常显著升高，提示心功能受损严重，是诊断心功能不全及其严重性、判断患者转归的重要指标，尤其是对于合并重症肺炎者有重要鉴别诊断价值。通常中性粒细胞在早期并不升高，但2~ 3d时会升高，在合并细菌感染时中性粒细胞也会升高。中性粒细胞降低是预后不良的表现。严重毒血症常消耗血小板，血小板持续性降低提示骨髓功能抑制，同样为预后不良的征象。➤在暴发性心肌炎诊断过程中，心电图的敏感度较高，但特异度低，应进行多次检查，比较其变化。
➤患者的心电图可迅速变化，应持续进行心电监护，有变化时记录12导联或18导联心电图。
➤所有患者均应行24h动态心电图检查。
➤心电图表现：
①窦性心动过速最为常见；
②频发房性早搏或室性早搏是心肌炎患者住院的原因之一，监测时可发现短阵室性心动过速；
③出现束支阻滞或房室传导阻滞提示预后不良；
④肢体导联特别是胸前导联低电压提示心肌受损广泛且严重；
⑤ ST-T改变常见，代表心肌复极异常，部分患者的心电图甚至可表现为类似急性心肌梗死的图形，呈现导联选择性的ST段弓背向上抬高。超声心动图对暴发性心肌炎的诊断和随访意义重大，建议每天1次或多次床边动态观察。超声心动图可见以下改变：
➤弥漫性室壁运动减低：表现为蠕动样搏动，为心肌严重弥漫性炎症导致心肌收缩力显著下降所致，早期可迅速改变或加重；
➤心脏收缩功能异常：均可见左心室射血分数显著降低，甚至低至10%、E/e'升高，但随病情好转数日后很快恢复正常；
➤心腔大小变化：多数患者心腔大小正常，仅少数患者心腔稍扩大，极少数明显扩大；
➤室间隔或心室壁可稍增厚：系心肌炎性水肿所致；
所有疑诊患者均须行胸部X线检查，血液动力学不稳定或不宜搬动患者可行床边胸片，稳定者行胸部CT检查，有阳性发现或危重患者应进行动态监测。临床疑似心肌炎，但心电图有缺血、梗死改变，或年龄较大需排除急性心肌梗死的患者，应立即行冠状动脉造影，以明确诊断。经初步药物治疗血液动力学仍不稳定者，应行连续心排出量监测（PICCO）或有创监测，这对于观察病情和判断疗效有重要意义。疑诊患者在血液动力学稳定等条件许可时可进行MRI，以提供无创检查的诊断依据，或可代替心肌活检。对临床疑似心肌炎的患者需考虑行心肌活检。目前，心肌活检仍是心肌炎诊断的金标准，考虑巨细胞心肌炎等特殊类型时应行心肌活检以指导治疗。病毒血清学检查有助于早期诊断，有条件时可行病毒基因检测，有助于明确病原体。
由于暴发性心肌炎不是基于病因诊断，国际国内尚无统一诊断标准，在诊断上存在一定难度，临床上往往进行排他性诊断：结合临床表现与实验室检查结果并排除其他疾病后才能确诊。
主要对以下情况进行监护：
➤严密监测和控制出入水量；
➤严密监测心电、血氧饱和度和血压；
➤监测血常规、心肌酶、肝肾功能、电解质、凝血功能、血乳酸、血气等各项实验室指标；
➤开始即做床边胸部平片检查，对于肺部病变明显以及合并胸水的患者可根据情况适时复查；
➤床旁超声心动图；
➤绝对卧床休息，避免情绪刺激与波动；
➤清淡、易消化而富含营养的饮食，少食多餐；
➤鼻导管、面罩吸氧或机械通气正压给氧；
➤改善心肌能量代谢；
➤补充维生素；
➤液体补充，应量出为入，匀速补充，切忌液体快进快出；
➤使用质子泵抑制剂防止应激性溃疡和消化道出血；
➤高热时可物理降温或糖皮质激素治疗，不建议应用非甾体类抗炎药。➤所有病毒性暴发性心肌炎患者均应尽早给予联合抗病毒治疗；
➤奥司他韦、帕拉米韦等药物可抑制流感病毒的神经氨酸酶，从而抑制新合成病毒颗粒从感染细胞中释放及病毒在人体内复制播散，对A型和B型流感病毒有作用；
➤鸟苷酸类似物可干扰病毒DNA合成，常用的阿昔洛韦对EB病毒等DNA病毒有效，而更昔洛韦则对巨细胞病毒有效；
➤由于大部分患者并未检测病毒种类，可考虑联合使用上述两类抗病毒药物；
➤糖皮质激素：具有抑制免疫反应、抗炎、抗休克、抗多器官损伤等作用，消除变态反应，抑制炎性水肿，减轻毒素和炎症因子对心肌的不良影响；
➤免疫球蛋白（IVIG）：具有抗病毒和抗炎的双重作用，一方面通过提供被动免疫帮助机体清除病毒，另一方面通过调节抗原提呈细胞及T辅助细胞功能，抑制细胞免疫过度活化，降低细胞毒性T细胞对心肌细胞的攻击，并减少细胞因子产生，从而减轻心肌细胞损伤，改善左心室功能、减少恶性心律失常发生和死亡。对于血液动力学不稳定的暴发性心肌炎患者尽早使用IABP进行治疗。国内外临床实践均证明，IABP对暴发性心肌炎心肌严重损伤的疗效显著。对于血液动力学不稳定的暴发性心肌炎患者，可尽早使用ECMO进行治疗。在使用IABP仍然不能纠正或不足以改善循环时，应立即启用ECMO或直接启用ECMO治疗。ECMO通常与IABP结合使用，可让心脏得到更充分的休息，为其功能恢复赢得时间。危重患者，如出现心原性休克、心脏指数< 2.0L•min-1•m-2、 血乳酸> 2mmol/L的患者，更能从ECMO治疗中获益，所以对于此类患者应更积极地尽早启用ECMO治疗，国内外经验均证明其可挽救危重患者生命。暴发性心肌炎患者如存在呼吸功能障碍均推荐尽早给予呼吸支持治疗。建议尽早使用，当患者有呼吸急促、呼吸费力时，即使血氧饱和度正常亦应给予呼吸支持，以减轻患者劳力负荷和心脏做功。对于暴发性心肌炎特别是伴有急性左心功能不全的患者，应尽早考虑使用CRRT，循环衰竭和休克不是此项治疗的禁忌证。血液净化治疗的主要目的是持续过滤去除毒素和细胞因子。合并肾功能损伤时，更应早期积极使用。血液净化治疗还可以通过超滤减轻心脏负荷，保证体内水、电解质及酸碱平衡，恢复血管对血管活性药物的反应来治疗心力衰竭，对暴发性心肌炎的患者有较大帮助。免疫吸附能选择性清除暴发性心肌炎患者血浆中的致病因子。➤根据休克的原因进行治疗，若患者因大量出汗、呕吐、腹泻等导致容量不足时，可适当补液；
➤根据动力学监测指标决定补液速度和剂量，首先给予多巴胺和5%碳酸氢钠治疗，必要时加用小剂量阿拉明治疗，以暂时维持基本生命体征，为进一步治疗争取时间；除了明显失液外，补液治疗需要渐进，切忌太快；
➤仅可短暂应用α受体激动剂，长期使用可导致组织缺氧加重甚至造成不可逆器官损害及死亡；
➤使用多巴胺也容易导致心率明显加快和室性心律失常（如早搏、室速，甚至室颤），增加心脏负担，应予注意，尽量减少使用；
➤作为抗休克治疗的一部分，糖皮质激素应尽早足量使用。➤包括正压呼吸、血液超滤和利尿剂，在心率明显加快时小剂量应用洋地黄类药物，尽量少用单胺类强心剂，以免增加心脏耗氧和心律失常。
➤对于心力衰竭严重甚至心原性休克的患者，需积极使用生命支持治疗，维持血液动力学稳定，保证重要脏器的灌注，使心脏得到休息，以帮助患者度过急性期。
资料来源：南昌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郑泽琪. 暴发性心肌炎的治疗策略. GW-ICC 2021.
